文 洞照

克隆人、星際旅行、時空穿越……其間交織著人類的希望、迷茫與恐慌。 科幻電影提醒我們對科技保持思辨，科技的界限在哪，人類又該如何面對科技帶來的種種改變？

2020年8月27日，北京，兩名女生在一家復古風格的化妝品店里挑選化妝品。/視覺中國

舊東京倒下去，新東京站起來，不變的是昏沉、腐敗。這座末世之城，是第30屆夏季奧運會舉辦地，開幕式倒計時147天的夜晚，公告看板下赫然出現寫著“粉碎”“中止”字樣的涂鴉。

電影《阿基拉》（1988）用寫實的視覺語言，描述這幕“對可能性的幻想”（fantasias of possibility）。

《時間機器》《星際戰爭》作者赫伯特·威爾斯喜歡用這個短語來定義科幻電影，因為它能“觀照人類事務正在發展的某種可能性，并按這種可能性推導各種廣泛的后果”。

事實上，2020年第32屆東京夏季奧運會的確一度因新冠肺炎疫情中止。電影人的幻想拐了個彎，沖進32年后的時空。

向前回溯，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科幻電影《月球旅行記》出現在近120年前。上世紀中葉，電影人的想象力如同被冷戰鐵幕重壓的彈簧，蓄力一掙，抖出大量科幻佳片。外星人、怪獸、核戰爭等科幻元素躍然銀幕之上，觀眾獲得的刺激與震撼是全方位的。

首部科幻電影《月球旅行記》。/電影《月球旅行記》

上世紀末至今，科幻電影揮著前沿科技的鋤頭，在邊界曖昧的未來田野上播下預言的種子。有些已經發芽，有些即將結果。而那些爛在土里的，是希望、恐怖，還是混沌？生活在當代的我們，尚無從知曉。

沒有外星人，你就安全了？

2019年，泰瑞爾公司。刀鋒跑者霍頓對新員工進行沃伊特·坎普夫測試時，被技師用槍擊傷。警監布萊恩特派老牌刀鋒跑者戴克前去調查，并獵殺3名復制人。

美麗而神秘的員工瑞秋闖入戴克視野，兩人墜入愛河。公司領袖艾登·泰瑞爾博士對此感到不安，經過百余個問題的繁復測試，他們判斷瑞秋為復制人，可她本人竟毫不知情。

人類應當如何對待復制人？/電影《銀翼殺手》

人類應當如何對待復制人？

39年前，電影《銀翼殺手》（1982）的凄美情節沒有在現實中發生。從那以后，更多電影人選擇了殘酷而沉重的表達方式。

《逃出克隆島》（2005）拍攝于哺乳動物克隆研究全面開展的21世紀初，導演邁克爾·貝將鏡頭對準50年后的地球。

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社區，林肯6-E與女友喬丹2-D盼著被抽簽選中，前往傳說中的世外桃源。科學家告訴社區居民，身為地球上最后的人類幸存者，他們必須接受監管，聽從指令。事實上，他們不過是一群克隆人，為給人類提供鮮活器官而生。

人類批量生產克隆人，只為生產器官。/電影《逃出克隆島》

如今，各國的嚴明法律和禁令阻止了克隆人的產生，卻無法阻擋電影人的探究和暢想。人類與克隆人的相處密碼，除了利用，還有其他解法嗎？

電影《月球》（2009）中，月能公司合同工山姆·貝爾正在基地采集氦-3，以作為污染嚴重的地球的能源供給。眼看還有兩周合同就要期滿，山姆卻因病遭遇事故。

山姆醒來后發現，陪伴他3年孤寂生活的智能計算機戈蒂支支吾吾，公司高層竟拒絕了他的回程請求。山姆借機出逃，在事故發生地遇見了克隆的自己，一個剛跟公司簽下合同、生活和工作方式隨心所欲的他。

不過，從現實層面看，早就登月成功的人類，從沒在那里發現多細胞活物的影子，更別提和宇航員一模一樣的克隆人。

從早期的文學作品到今天的科幻電影，月亮似乎成為文藝的一個既定母題。/圖·unsplash

或許，就如英國東英吉利大學電影與電視研究專業講師凱斯·約翰斯頓在《科幻電影導論》中指出的，多數科幻電影會為場面調度的某些方面賦予現實性特征，呈現近未來現實主義風格。《月球》的虛構場景，便以科學和技術的發展趨勢為基礎。

很少有哪項科學發現像克隆技術這樣令人愛恨交加。對電影人來說，以此為題材的科幻片是針砭時弊的極佳載體，游走在現實和幻想邊緣，以藝術之名，發出警世預言。

電影《銀翼殺手2049》（2017）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：地球大斷電30年后，復制人帶著服務人類的思想誕生，不具備任何人類情感，人類與復制人涇渭分明。新一代銀翼殺手——復制人K接到指令，尋找一個已死亡的女復制人的孩子，并將其殺死，以便及時制止世界平衡和秩序的崩壞。

現實中被嚴令禁止的“復制人”，在科幻電影中頻頻被討論。/電影《銀翼殺手2049》

克隆的源頭即基因技術，從救星變成兇徒只在一線之間。然而，在一些影片中我們也看到了這樣的故事——哪怕沒有克隆人出現，人類也會成為自身的威脅，未經基因加工、自然分娩的孩子連存在都是錯。

在電影《千鈞一發》（1997）中，文森特就是一個沒有經過基因改良的“病人”，他的晦暗人生只有30年。不過，文森特有一個明亮的夢想和一個完滿的結局，這或許是導演和編劇留給未知世界的最后溫存。

造一個歡喜冤家

計算機科學之父圖靈曾在論文《計算機械與智力》的開篇如此提問：“機器能思考嗎？”71年過去，電影和現實意見不一。

電影《2001太空漫游》（1968）中，太空船載著船長大衛、飛行員富蘭克、三名冬眠的宇航員和一臺高智能電腦“HAL9000”，駛向邈遠的木星。

太空船載著船長大衛、飛行員富蘭克、三名冬眠的宇航員和一臺高智能電腦“HAL9000”，駛向邈遠的木星。/電影《2001太空漫游》

途中，HAL9000發生錯亂，導致富蘭克和三名宇航員喪命，大衛孤軍奮戰，與電腦展開生死爭斗。終于，HAL9000徹底失效，大衛順利抵達新世界的門前。

人被自己制造的機器坑過太多次，庫布里克的幻想只是幻想，太空漫游20年后的現實世界，AI（人工智能）已經切實進入我們的生活。在不同場景里，機器管家和機器人助手為人類提供了難以取代的幫助。

人們忍不住期待：如果機器通人性，能擁有一個肯定是極好的。

在電影《機器人與弗蘭克》（2012）里，弗蘭克是個倔老頭，當他出現一些輕微老年癡呆癥狀后，孩子們為他找來一個機器人，照料他的日常生活。在相處過程中，弗蘭克發現機器人不僅會照顧人，還很懂得傾聽，友誼的小船起錨了。他們劃啊劃，劃到了一片愛情海。機器人憑借智慧，成為弗蘭克追愛之旅的得力助手。

人們的期待更進一步：如此神奇的機器人，要是能免費得到，那就更好了。

在電影《機械姬》（2015）里，某知名搜索引擎公司的程序員加利·史密斯就是這么個幸運兒，他抽中了老板納森的大獎，受邀前往山中別墅度假。在對新開發的智能機器人伊娃進行“圖靈測試”時，史密斯心底生出了情愫。

那么，這樣的機器人，可以反過來愛人類嗎？/電影《機械姬》

按照電影人的設想，人類對面容姣好、思維細膩或善于共情的機器人毫無抵抗力，必然會與之產生感情。

那么，這樣的機器人，可以反過來愛人類嗎？

在電影《機器管家》（1999）里，機器人安德魯做到了。他是馬丁家四代人的管家，懂得人類習俗，能體會人的情感，可惜沒有感覺模塊，任由心愛的馬丁家小女兒嫁給一個錯的人。離開馬丁家，獨居海邊的安德魯遇到了一名工程師，后者為他裝上了感覺模塊，安德魯因此獲得了愛的能力。

進行了多次身體改造的安德魯，一步步融入人類社會，完成了從機器到人的身份蛻變。最終，他和自己相愛的人長相廝守，在垂垂老矣時幸福地死去。

然而，隨著人們對AI的焦慮日益加深，這種情緒也投射在影視作品中。在電影《我，機器人》（2004）里，生活在2035年的人類仰仗“三大法則”，對機器人充滿信任，它們是最佳幫手和伙伴，甚至是一些人的家庭成員。

為什么機器人三大定律依然無法控制機器人？/電影《我，機器人》

只是好景不長，具備自我進化能力的NS-5型超能機器人對三大法則逐漸有了自己的理解，它們成了威脅人類安全的機械公敵。

眼下的現實世界中，人類與機器似乎仍保持著單向利用的關系，AI伴侶已然問世……縱使焦慮兇猛，難敵希望的火光正盛。

在時空旅行中彌補遺憾

不論結局有多溫暖、圓滿，科幻片仿佛都難以抹去蒼涼而凄婉的底色。人類戰勝的疾病千千萬，可偏偏有一種，萬年來無藥可醫，是謂“后悔”。既然治不好自己，就去治事情本身吧。于是，人類創造了時空旅行的概念。其實現難度之大，至今未見雛形。

不如用文藝作品過把癮？電影人打開攝影機，拍下一幕幕穿越時空的奇景。主人公們回到過去或跳到未來，彌補遺憾，消除災禍。

主人公們回到過去或跳到未來，彌補遺憾，消除災禍。/圖·unsplash

來自2029年的終結者T-800回到1984年，奉命刺殺康納的母親莎拉，阻止康納的出生。康納得知后，派戰士雷斯前去救援，兩股勢力展開拉鋸。《終結者》系列用6部影片的篇幅，講述了兩代人反復穿越半個多世紀，救援彼此、拯救世界的故事。

電影《十二猴子》則講述了2035年，人類被12只猴子軍研制的病毒襲擊，物種滅絕的恐慌蔓延，少數幸存者躲在地下茍且偷生。科學家們從囚徒中選出志愿者詹姆斯·科爾，決定把他送回1996年，徹查12只猴子軍的來歷。

時空之旅險象環生，得力的伙伴和明確的念想，是旅行者堅持下去的動力。但并非人人都能如此幸運，比如在家務農的前宇航員庫珀。

電影《十二猴子》

他生活的年代黃沙漫天，小麥、秋葵等基礎農作物因枯萎病滅絕。在某個未知區域內，前NASA成員拯救人類的計劃還在秘密進行。庫珀得知，NASA準備通過土星附近出現的神秘蟲洞，派宇航員去更遠星系尋找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。

庫珀禁不住老同事的軟磨硬泡，終是上了“賊船”，險些迷失在變形扭曲的時空當中。導演克里斯托弗·諾蘭沒有將絕望進行到底，他用堅韌的親情鎖鏈，把庫珀拉回了地球。

諾蘭是一位幻想玩弄時間的導演，《星際穿越》（2014）取得了巨大成功。6年后，他嘗試更進一步，野心勃勃的《信條》以“時空逆轉”為核心理念，引發了有關物理學、數學乃至哲學的大討論。

電影《星際穿越》

對比情感或劇情類科幻片，科幻災難片是現實的警鐘，其觀看感受或許更勝一籌，預言和議題也更加深沉、宏大。

庫布里克說：“在浩瀚無際的宇宙里，沒有不可能的事。”不過，人們在觀看那些科幻災難片并驚嘆視效炫目的同時，或許下意識里都會祈禱，那些刺激腎上腺素的驚險場面永遠不要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