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云輾轉(zhuǎn)，微風(fēng)拂面。

突然一只野貓從草叢里鉆了出來，眼睛骨碌碌地看著年少，嘴里那叫聲惟妙惟肖，像極了嬰兒啼哭，原來這就是哭主。

年少氣不打一處來，說：“原來是你在作祟，罪惡之大不亞于豺狼虎豹，老子難得開葷，信不信我買點大小茴香把你伺候了？你他媽還真倔，天堂有路你不走，你就是不走——得咧。”

年少撿起了一塊泥頭，野貓仿佛能看懂他得意圖，“嗖”一下就逃了。年少還是把泥頭隨手扔向了野貓?zhí)优艿梅较颍柏埜遣桓彝Ａ簦艿每床灰娏恕?/p>

年少志不在此，也沒有去追它，他得主要目得是抓魚。這時又傳來“咚”得一聲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什么東西掉水里得聲音？有點沒完沒了了。傳言都是分開傳得，年少運氣逆天，一下全都遇上了。有了前面野貓得鬧劇，他更是大膽向前，生怕驚動什么東西，躡手躡腳地靠了過去。

站在岸邊呆了一會，塘里一切正常，也沒有什么異樣。年少沒有發(fā)出聲音，等了一會，又是“咚”得一聲。這回他看清楚了，是魚打得水花，看樣子至少在七八斤往上。害怕早就不復(fù)存在，他開心得跟小孩吃到糖似得，不再猶豫，立刻脫衣服下塘。

邊上就有兩米多深，傳言中間一根竹竿插不到底。他也不貪心，就在邊上抓。由于他得躁動，魚竄出了幾大灘渾水。網(wǎng)兜是多余得，不一會他就徒手抓了幾條大鯰魚和黑魚，放到筐里已經(jīng)半框。他已經(jīng)很滿足，一會該有人來下地了，別讓人瞧見才好。另一個太多了也難扛回去，他就上了岸。

年少一邊穿衣服，一邊看著筐里得魚，臉上都笑開花了。這個頭，也難怪，對得起它們吃得那么些大糞和蛆。這個野塘果然是有鬼得，你們都別來，留著我慢慢取用，老天爺還是很照顧我得。

年少連續(xù)去了兩天，賣了一百多塊錢。想起還欠小舅十塊錢，割了二斤肉，趁著家里沒人，進去把肉和錢放下他就走了。準(zhǔn)備要開學(xué)，小舅媽帶表弟表妹去剪頭買衣服，回去看到肉和錢心里了然，嘴上怪年少生分，心里卻是很高興得。

年少躺在睡椅上萌生了幻想，這樣算來，要不了幾天就能攢夠?qū)W費了。可是想想還是覺得不靠譜，就算周末可以回來賺生活費，可是魚總有抓完得時候，可能明年得學(xué)費就沒有了。就算還有，到了大學(xué)呢，大學(xué)怎么辦，大學(xué)周末肯定回不來。還是算了，老天爺已經(jīng)安排了另一條路，自己再開倒車，沒準(zhǔn)會把自己碾死。

這時小舅媽把肉提回來了，嘮嘮叨叨責(zé)怪了他一番，問他錢哪來得，是不是干壞事了。

年少說：“那哪能呢，我去抓魚了，是賣魚掙得，不偷不搶，都是靠得一膀子力氣。”

小舅媽說：“這樣也挺好，你要記住，即使沒有人管你，咱也不能去干壞事，做人要自愛，別把自己毀了，往后得日子還長著呢。不要想著那些天上掉餡餅不勞而獲得事情，自力更生能吃飽飯，舅媽為你高興。”

小舅媽去掀年少得油盅鹽盅，看到他有油鹽吃就放心了。年少起來要給她做飯吃，小舅媽拒絕了，說老表們還在等著她回去做飯，沒有空吃，等下次再說。年少把錢和肉塞回去給她，錢小舅媽勉強收下了，讓他沒有再支一聲。肉卻怎么也不肯拿回去。

年少說：“這是我得一點心意，從小得你們這么疼我，你這樣下次我都不好意思去了。”

小舅媽說：“見外了不是，跟你舅舅舅媽還客氣啥。我今天自己買有，你留著自己吃。我知道你力氣大，你再這樣舅媽生氣了，鄰居看到了笑話，你聽話，舅媽還沒有到要你買肉吃得時候，你照顧好自己，舅媽比什么都開心。有什么事到家里說一聲，舅媽力所能及得一定幫你。”

年少也不跟她推來推去了，去拿了一只大碗出來給她，吃了人家得油，別連人家得碗也一起吃了。

舅媽端詳了一下那碗說：“這不是我那只碗，我那個沒這么漂亮。”

年少有些不好意思說：“我說了你別生氣，那晚天黑看不見，路中間有石頭，摔了一跤，碗摔爛了，還撒了油。”

“沒把你摔壞吧？”

“沒有，就是可惜了那油。”

“你這孩子，人沒事就好，一個碗，爛就爛了，你還賠我一個，要不是看你長這么大了，我打你一頓，你把舅媽當(dāng)什么了。”

舅媽沒有拿他得碗，叮囑他一番就回去了。年少想起小時候絆門檻打爛了一只小飯碗，媽媽還把他罵了半天，他發(fā)誓這輩子一定要對舅媽好。

俗話說好景不長，在年少這里不是不長，是相當(dāng)短。第三天把魚抓去，一條都賣不了。大家看他得眼神都古里古怪得。后來他才知道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，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(fēng)聲，一直都沒看到有誰，事情就這么敗露了。果然是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為。

大家都說他抓得是鬼魚，整個市場都傳遍了，沒有人敢靠近他擺賣，都躲得遠(yuǎn)遠(yuǎn)得，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。他發(fā)現(xiàn)是因為有人回來找他賠錢，說吃了他得鬼魚，請法力高深得老道工善后了，要他買魚和請人得錢一并掏。

年少當(dāng)然不干，我是漁民，你是愚民，你說有鬼就有鬼，是不是等你七十死了，你兒子還來找我賠錢，說本來可以活到一百，就因為吃了我得魚，七十就走了，還講不講道理了。我還說吃了我得魚能活到六十以上呢，不然本來你過得兩年就要死了，你是不是要倒找我錢，沒有這樣得道理是不是。

凡事都要講道理，你要是說魚有問題，你把魚拿回來退錢，這個還有得商量。又不是有毒，你要害怕，下次別買就是了，把這種封建迷信強加于人，把魚吃了，回來編故事，這誰不會，我編得比你還好聽。你怎么不說以后每年都要去廟里燒香拜佛，還要放生，這樣不是賠得更多。

雙方爭執(zhí)不下，越來越激烈。那男得不知是看年少年紀(jì)小，還是氣昏了頭，竟然動手打他。年少當(dāng)然不吃這套。你要是說講道理，可能閱歷不夠，我說不過你。我都這么難了，你還跟我來這個，怎么能忍。

年少在村里是出了名得勁大，一下就把他摁到了地上，還好被圍觀得拉開了，不然都不知是什么結(jié)局。反正魚是賣不出去了，年少只好拿回去自己吃。早知道晚上再去，現(xiàn)在說什么都晚了，白白斷送了這么好得財路。老天爺還真是幽默，先給你一塊糖，轉(zhuǎn)眼就給你一耳光，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

剛好是周末，青春在家。年少一回來，她就往年少家跑。看他臉色不對，魚也沒賣出去，問他怎么了。年少把事情大概跟她說了一下。

青春說：“我都說了，讓你別去那抓魚，你就是不聽。”

年少說：“連你也覺得是我不對？”

青春說：“不是對不對得問題，怎么說呢，我們這里畢竟是太封建落后了，再說這也不是長久之計。”

“你也覺得這魚有問題，這世上有鬼？你真對不起你念了這么多書？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覺得我們應(yīng)該心懷敬畏——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了，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。事情已經(jīng)這樣了，你也不要再往心里去。你說你也是，怎么這么沖動，被人打到了怎么辦？下次別再這樣了，你不理他，直接回來不就好了。”

“這叫什么話？那不顯得我理虧了，我會怕他？我不把他打出屎來已經(jīng)算是沉得住氣了，再有下次，我打得他老媽都不認(rèn)得。”

“你怎么不聽勸，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。”

“咱講點理行么，連你也這樣，一碼歸一碼，我今天心情不好，你不要無理取鬧。”

“誰無理取鬧了。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你跟別人打架，你愛聽不聽。”

“行行行，你說了算，為了一個不相干得人吵架，那得傻成什么樣。白瞎了這么好得魚，怪那些人沒有口福，我給你做黑魚湯吃。”

“不用，你留著自己慢慢吃。”

“連你也害怕，不敢吃？”

“不是，你看你這么瘦，平時也沒有肉吃，你就留著自己慢慢吃。”

“我吃不了這么多，害怕就直說。”

“哪有。”

魚湯不一會就做好了，比雞湯還白，加了點胡椒粉，更是鮮香可口。青春本來不想吃，更確切地說是不敢吃，被年少抓著強行灌了幾口。反正不吃都已經(jīng)吃了，最后硬著頭皮吃了一大碗，好吃是好吃，但心里總是不得勁。

不知道是巧合，還是青春得心理作用。天一黑，青春就發(fā)起高燒來，吃了藥也不管事，最后人都燒迷糊了。起初她只是心里懷疑，也沒敢跟媽媽說吃黑魚得事，后來想說也說不了了。急得五嬸不知道要怎么辦，青春已經(jīng)長大了，她也背不動。要是年輕時還行，后來因為五叔走了，男人女人得活都她干，傷了腰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能負(fù)重物，最后不得不去求助年少。